“Chiao Sheng”(龍洞爬岩記)

圖/由左至右,蔡光隆 蔡文宗 蔡國彥(六歲) 陶維極 (筆者) 張文溪(譯者)
文/陶維極(G.B.Talovich)1979 Climbing
圖/蔡文宗

前言/譯者
陶維極,一位到台灣求學,創業,最後立足於這塊土地的美國人。
山友蔡文宗醫師的知友,我就僅知道這麼多。
距發現,開發龍動岩場兩年後,大約是1978年的秋末,雪岩俱樂部的爬岩活動,
這位身材瘦高的美國人跟著蔡醫師一起來。之後,隔了很長一段時間,蔡醫師遞了一份影本給我,這是陶在美國岩與冰(Rock & Ice)雜誌上的發表。
當年就有意翻譯刊載,陶觀察細微,文筆細膩,對這次爬岩過程的記憶深刻;早年在龍洞與鼻頭角這塊海灣的人文尤多著墨,這些舊史如今多已隨著公路的貫通而荒沒,陶從回憶中一一拾起,讀之倍感親切。“Chiao Sheng”是陶在雜誌上用的標題,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如此,本譯文援用原文作標題。

蔡,蔡,蔡,張和我,一行五人相約爬岩。
第一位蔡--蔡文宗,牙醫生,來電話邀我與他的朋友到龍洞爬岩。
張文溪(台灣喜馬拉雅遠征隊)與蔡爸爸(蔡光隆)兩人是台灣少數的老手,已有十來年的爬岩。蔡國彥,蔡爸爸的公子,有一個好名子,意思是一國的博學之士,我則直稱他小傢伙,看起來瘦巴巴的六歲小孩,但是爬得比我好很多。

我們搭著蔡爸速霸陸箱型車,先驅北,再從基隆轉東接上東北海岸公路。
車行經過金瓜石下方,山巒起伏,青山柔和,一路看不到有可供爬岩的懸岩峭壁。
金瓜石景緻迷人,日本接收者在占領期間蓋了不少房子建築,在二次大戰末期美軍幾乎為之炸平。公路上方,巨大,黑色三角錐狀「雷霆岩」面向金瓜石。
蔡爸說 :“去年夏天,有兩人來爬這座山。”“在下降時固定點鬆脫了!”
“後來怎麼了?”
蔡爸摳了一下食指,台灣人往生的表示。

車子繞著台灣最東北端腹地狹小的鼻頭角漁港而去,然後引擎再度軌軌叫著穿過燈塔下方的隧道;出了洞口,前面就是陽光燦爛下的龍洞灣。
越過海灣,直線距離一公里外縱列著一排的岩岬。我們計畫攀登第一道岩牆,距離龍洞村不遠,這些岩牆是由海水穿孔的礁岩所形成,龍洞之名便是來自龍游大海的比喻。

我們分成兩支繩隊,蔡爸、小傢伙和我一組,爬這道主壁東面,張和文宗選擇一條新路線。我仔細的觀察蔡爸向上攀爬的一舉一動,因為沒有詳細攀登指導,我必須按照我腦子的警覺來分清狀況。蔡爸已越過上方的凸岩不見蹤影,我則爬的筋疲力絕,眼看著這小傢伙一步步爬上來,身上竟沒上繩子。他頭上帶著一頂橘色編製寬緣帽,風一吹就把帽緣打到眼上。
這孩子身軀十分柔軟,手腳輕捷穩定。

蔡爸在上頭呼叫我上來,小傢伙坐著望著我爬這道5.9的路線,小鬼!在你面前出糗門都沒有!我一口氣越過上方的凸岩,將自己位置固定好:小鬼,上來吧!
爬到岩壁的北面時,看到張的繩子橫在我的前頭,張和蔡爸兩人在視線之外
“喂!怎麼一回事?”
文宗正在我下方,歪著頭側身研判,熱誠的回應
“那是張的路線”
蔡爸從邊緣探出臉來“從繩子下面穿過去,然後找個地方停下來等文宗過去。”“喂!張!把繩子放鬆一些好不好!”
我從白色的繩子移過去,抬頭注視著橫在前面的岩壁。很幸運,我看到一小塊的岩棧,大小可以容得下半個足面,上頭有不錯的把手點,我塞進一具岩楔固定自己,蔡爸再解除確保,我掛在上頭乾等文宗爬過去。

回想我在求學那個時代,此地只能有船隻靠岸,另外就是一條彎彎曲曲的海邊步道,我曾經夏天在海岬另一頭露營,可靠的Stephenson帳篷與我度過星夜,不但要躲蚊子,海防衛兵,還要與走私客周旋。
但是,那些日子卻是多采多姿,令人心亂情迷,放眼全是奇異怪誕的幻想世界,成天陶醉在清澄藍色的大海,礁岩,還有成千上萬色彩炫耀,艷麗非常的熱帶魚。
我一直有爬這到岩壁的念頭,但是始終沒能夠找到夥伴…

文宗在我下方約三公尺,跟著張的這一條路線不太容易,
“文宗!不錯喔!.....嘿!不要碰我的繩子,我會把你打下去!”
我舉起腰上的繩子作勢威嚇
“去你的!”文宗笑著(“收起來!”)別過頭去,
“我來找一些樹枝給你在上面作個巢”
“爬你的吧,王八蛋”
“搞甚麼,你不喜歡嗎?你活得不耐煩?好啊,你可以走了。”
他終於上去了,故意抓著繩子猛的拉著一把,我死命的抓著固定繩。

文宗提議:“就稱是張的新路線Chiao Sheng—Crossed Rope。”
我倒另有想法,我不想說出來,看著他的腳踝,跟著一腳越過我的頭。
我打進一根岩楔作固定點,然後呼叫小傢伙爬上來。
看他輕鬆就爬上來,心想我好像有爬了不止兩倍高,真想趁人不注意時一腳把他踹下去

一夥人齊聚在頂上午餐,放眼過去,鼻頭角燈塔就坐落在海灣之上的海岬。我可以一眼認出海灣另一邊的古道,現已難以肉眼辨認。舊道經燈塔有捷徑直接下到竹林,然後從人家的豬舍出來。
那個時代,外地人很少見,健行者也不普遍。
一位大鼻子阿兜仔(作者自稱)的背包旅行者小心翼翼,躡手躡腳的穿經豬欄,一名居民正好提著一桶餿水來餵豬,一頭撞見這位全身邋遢不整,如迷樣的西洋人,
這位住民當場差點給嚇死。

飯後,我們挑了後面一條草坡上去,希望容易離開這個地方,不料遇到海防的崗哨,舉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示意要我們退回。
“XXX”有人不滿的抱怨
“你們要有同理心,我敢打賭這位阿兵哥必定頭一遭碰到。”
“是啊,我打賭他今天有事做了,他可有東西可以往上作報告。”
大家都不願意垂降,我們選了容易不用繩索的北面倒爬下去。蔡爸帶頭下去,我殿後。經過一條稍微外懸的橫渡,大家都輕易的過去了,我180公分的身材卻遇到難題,當我發現時已經晚了,我的肩髈已卡在外傾的岩壁上。
我曲驅彎著腰背,試著在岩棧上移動雙腳,我發狂似地把整條手臂塞進裂縫中,兩腳試著在岩棧上找穩當的依靠,為了貼住一小凸塊,兩腳成O向內彎,在左側找到一個把手點,甚至用我的鼻子來支撐,最後我沒輒了,
“我卡住了”對著裂縫,緊張的幾乎不能呼吸。
“不要動”蔡爸大叫“我上來替你確保”
他輕捷的越過我,正確的說,就在我的上頭爬過去,因為我就是緊緊的貼在一條垂直的裂隙上部。蔡爸小心的從我背上越過,在我的腰部附近及肩上方找把手點,小心翼翼的避免踏在我的頭上。張上到我下方,引導我退向左側,以便能夠援繩上去。移到上方安全的岩層後,僵硬的左臂才得到紓解,接著我用肋骨抵住。
再次試著橫移,卻始終無法硬擠過去,最後,我墜落了,蔡爸迅速一把抓住。
最後沿著蔡爸上來的裂隙倒爬下去,這下我的隨隊醫生有事做了。文宗檢查我的傷勢,然後對著我說,有兩顆牙要補,可能會拔掉一顆。

發生這件事件後,小傢伙也需要繩索保護攀登。文宗誤判距離,跳下最後幾公尺時扭傷了腳踝。這下我的心情感覺好多了。
這下午,小傢伙沒事專找哪些無辜的鳥兒殺時間,手上抓著大大的石頭就丟。冥冥中似乎會給你報應,無巧不巧,丟擲出去的一顆石頭,從岩壁反彈回來,正好打在他頭上。文宗和我,一個跛腳,一個受傷,兩人趴在大石頭上看著張與蔡爸兩人在岩塔上上下下。
耳邊不時交互響起海浪擊石的脆裂聲,登山鞋在岩石上ㄔㄔ磨擦聲,昏昏沉沉中,好像有一尾活潑發亮的魚兒戴著橘色的帽子在岩石上繃繃跳跳。
《譯者後記》
回想這次及前後幾年的龍洞開發經過,無論觀念及技術都存在很大的欠缺,現在來看只能說是土法煉鋼,腦中夾著一股熱情摸索,其實太莽撞了,夥伴們都沒發生什麼嚴重的差錯,只能暗自慶幸命大!

經過三十多年歲月,本地及國外岩友的開發與整理,龍洞岩場已蔚然有成,以下是介紹龍洞岩場最為完整的網站
Long Dong Trad Climbs By Matt Robertson http://www.climbstone.com/

留言

匿名表示…
Chiao Sheng 到龍洞"朝聖"嗎? 很像阿兜仔的發音!

文章很有趣又感人!

YM
Unknown寫道…
登出後幾天,意外找到蔡醫師,
蔡醫師在木柵新光路上執業。
蔡醫師說記憶當中稱為---教室
Chiao Sheng是陶從蔡醫師的說詞音譯的拼字,蔡醫師當然要怎麼稱呼都可以,但是事隔多年之後,蔡醫師努力推敲了半天,也不是非常確定...
因陶維極到麗江,一下子也難對證。

稱朝聖,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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