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雜誌專訪

訪青年登山名家 張文溪
文/ 尹竹君 攝影/ 張文溪
戶外生活雜誌 民國七十年十一月號

早在本刊創立之初 , 我們便聽說 「雪岩俱樂部」有一群人喜歡爬岩 , 高談喜馬拉雅山 , 處處洋溢著登高涉險 , 鍾情海外登山的熱情。
在當時 , 只有少數人從事這種爬岩的登山技術 , 而到海外去登喜馬拉雅山更是讓人有作夢的 感覺 ! 可是 , 他們卻滿懷理想地一心一意進軍喜馬拉雅山 ; 經過多年苦心與執著 , 這番抱負終於在去年開花結果 , 為我國推出了第一支喜馬拉雅山隊伍 , 開創我國海外登山的風氣 !
我們對他們多年來默默努力 , 確有無限欽敬之意 ; 本刊特別訪問今年春天 , 帶隊攀登喜馬拉雅祖魯西峰的領隊張文溪先生 , 以進一步瞭解這群熱情的青年登山家對我國登山活動的影響。



注重知識、技術的現代登山家 --- 張文溪先生
張文溪先生今年34歲,就其過去登山經歷,可以代表國內在台灣成長的青年登山家, 也是注重知識、技術的現代登山家之一。在高中登山時代,參加丁同山先生的「翠池探險隊」, 奠定了登山的志趣。隨後與目前在美, 也是登上北美最高峰麥肯尼峰的簡正德, 以及黃一元三人, 於民國58年開辦爬岩訓練班,第一次將現代登山技術介紹到國人面前。

當初這項以推展爬岩運動的登山技術班, 其範圍現以擴展到冰雪地和以海外山岳為領域。十幾年來, 其開班次數已累積到二十多次之多, 全省大專社團幹部及民間社團幹部不乏在這次訓練班受過訓。我們看目前技術登山及海外登山方興未艾, 此皆由於張文溪先生及其友伴之熱誠獻身領導所致。 本期我們特別訪問張文溪先生, 談談海外登山進行的狀況以及國內現在和將來登山發展的各項狀況。

喜馬拉雅山之行 勘察與登峰並重
問 : 首先要恭喜你們完成了攀登祖魯西峰成功。這一次遠征登山你們四人不但開拓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領域 , 同時還創造了迄今國人攀登最高峰的記錄 , 請你就這兩點談談感想 o

張 : 張銘隆登上祖魯西峰可以代表目前國人最高峰的成就。如果時間不是那麼緊迫的話 , 我確信林欽榮、謝伯宗都可以爬上去。我們只有5天的時間去作登山 , 在完全沒有高度適應的情況下 , 張銘隆爬得超過此山應有的辛苦 , 幸虧他的意志力勝過時間的限制, 隔日第二次攻擊時爬上頂峰。當我上去接他時正在他焦裂的面孔上, 我發現他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而前後才不過一個星期。
我覺得所謂創造了至今國人攀登最高峰的記錄, 在目前國際登山舞臺當中是很微弱的說法, 其實我認為最有意義的是, 祖魯西峰在地理上原為西藏高原的一部份 , 已而不是喜馬拉雅山主脊 , 能夠站在西藏高原上的確是很叫人興奮的一件事。 (註1)
此外 , 就長達 380 公里 , 環繞安那普魯山系一週的這一次旅行(註2,見環遊世界屋脊 ) , 雖然隊員們在登峰後已筋疲力盡, 心神交瘁, 我們仍堅持這是一次少有的機會而繼續完成 。如果我們能把這一條路線走過 , 對於尼泊爾中部喜馬拉雅山的一般情況可說得到了第一手資料。相信在下一次前往此區登山時 , 能夠有充份的把握 o
基本上 , 我們這一隊的任務 , 是回到歐美喜馬拉雅登山初啟的 1920年代 , 我們不但要找機會登峰 , 同時還要盡其所能偵查到達的地區。因此每一名組員的事情便特別的多 , 這一項特性的確是相當可貴的喜馬拉雅登山經驗。

對有志於海外登山者的一些建議
問 : 去年中華山岳曾有聖母峰基地營勘查隊一行 , 以及去年冬天黃一元所領的法拉恰莫峰5人隊伍 , 兩隊均獲得成功。今年 4 月 , 你又領軍祖魯西峰 , 我國向海外登山的序幕可說己啟開 , 以您這次海外遠征的經驗 , 對將來有志海外登山的同好您有何忠告 ?

張 : 現在或將來有計劃要去海外登山或健行的同好 , 我想基本上有幾點是必須具備的 : 第一, 要有與當地國民溝通的語言能力 ,目前以英語最普遍可用。整個喜馬拉雅的尼泊爾、印度及巴基斯坦三國 , 外來人只有英語最方便溝通。歐洲大陸的法國、德國、義大利人到了尼泊爾也用英語交談。除非你只想用眼睛看看便可滿足 , 否則每個人最好能略懂英語 , 這樣無論是在旅途中或登山途中 , 必能為你帶來許許多多的友誼 , 同時也可為你增進無法在本國獲得的知識。(註3)
第二, 對於你此行的目的必須具備足夠的常識。人說 : 「知己知彼 , 百戰百勝」一支海外登山隊伍在國內便必須充實足夠的知識 , 不但領隊必須如此 , 全體隊員 也需有此認識才行。
一支在海外從事登山活動的隊伍 , 一旦進入山區之後 , 便有賴隊員自身的能力一一去克服陌生的環境。國人在國內登山時 , 常到了要啟行去爬某座山, 才急著找資料。 平常沒進修 , 也輕視了研究 , 臨到啟行惡補習, 不但無法作一名成功的登山者 , 也享受不到真正登山的興趣。所以 , 不但在國內登山要養成隨時吸收知識的習慣 , 到海外登山 , 更應早在計劃之初便開始對目標山區展開澈底而實在的收集、研究、分析的功夫。
在登山史上 , 一支隊伍除了登峰的工作外, 最普遍的任務是傾其所學 , 於沿途廣泛展開民俗宗教、地質、地形、氣候與動植物上的資料收集 , 從這些收獲上更足以加深其登山活動的價值。近前 , 國際上的登山活動更加重了學術上研究的任務 , 有志於海外登山者 , 不可忽視此趨勢。
第三, 是很多人以為海外登山行政準備作業佔整個工作的絕大部份 , 登山技術只有在登攀那一設才用得到。在日本、韓國以及歐美登山界 , 由於參加隊員素質均較平均 , 技術水準也有相當根底 , 因此若持這種說法有其客觀性 , 但在我國這卻是十分危險的看法。 以喜馬拉雅的登山活動為例, 自基地營以上 , 便是冰隙綿延的冰河或雪原, 超過一定高度 , 可能有冰壁或極窄的山脊。這一類地形為國內山岳所無, 而且國內的玉山也僅有短短幾個月時間有積雪地形存在。因此國人在這種極端不利的條件下 , 更需加強鍛鍊 , 不可忽視它。
本隊的成員張銘隆曾有三年在玉山冬訓的經驗, 林欽榮也有二年 o 一般來說 , 對住在亞熱帶的我國登山者 , 冰雪地生活及登山技術是目前最為薄弱的一環。過去我們加強之道 , 是在合歡山、雪山、玉山積雪地形澈底的實行模擬遠征的訓練(註4) , 其他季節則利用爬岩來加強個人技術及結隊攀登之純熟性。 未來海外登山會更具困難性 ; 在技術上 , 無論是爬岩或冰雪地登山均應提早鍛練才好。

以國內現存的健行登山觀念 進軍海外登山是危險的作法
問 : 韓國與日本現已擠身國際登山界 , 而且擁有了相當良好的成就。以我國正進行海外登山之初 , 你認為國人應如何努力才能迎頭趕上 , 並駕齊驅 ?

張 : 這是一個相當大的題目 , 我想先談談國內登山界近年來發展登山的情形 , 也許能移提供我們未來發展的方向。
一般而言 , 登山活動受尊重的程度不如其他體育活動 , 譬如籃球、棒球或田徑等。登山活動現尚被視為休閒、娛樂的一種活動 , 這便是今後發展登山活動的一層障礙。
一般外界把登山視為例假日的一種休閒運動 , 這本是無可厚非的 , 因為登山本來就有輕易的小山走走之普遍性 o 但是為了進行海外登山 , 譬如喜馬拉雅山 , 我們便必須將登山具有的冒險及運動精神提昇 , 如此才有可能談到與外國登山隊一較長短。換句話說 , 拿國內現有的健行登山觀念進軍海外登山的確是件很不負責任的危險作法。
其實 , 登山運動本來就是一項運動 , 過去我們將登山健行扯為一談 , 健行式的登山在國內三十年來已有其普遍性成就 , 但是為了登山而登山之精神卻建立不起來 o 所以自去年開始 , 國人開始進軍喜馬拉雅山 , 兩大登山會便有倉徨不及之感 , 這可以印證過去我們只努力建立以臺灣地理為條件的登山制度 , 而忽視了登山本為一項世界性運動的不良後果。我想若要借取韓、日的經驗 , 不如以重新檢討現今登山制度為優先。
此外 , 現在的各登山社團習慣接受指示, 才去制定有利於登山者的措施 , 基於制度上逐漸完全 , 大可主動提出構想響應有關當局配合實施。譬如過去中華山岳會自建山莊 , 然後有觀光局、林務局系列遍佈全省的避難小屋的建立 , 誠為登山者之福。目前 , 最急待建立的是「登山難易度 j及「登山嚮導制度」 , 不知為什麼到現在 還沒有一個全國通行的標準。
談到韓、日的成就 , 日本自 20 世紀初便蘊育了現代登山的觀念 , 韓國從 1960年才開始進行現代登山之蛻變 , 短短20年之 間 , 已有相當可觀之成就。 當然國家的鼓勵 , 使他們減少了許多障礙 , 但其正視現代登山運動之觀念才是迅速達成的主因。
我們也常將進展登山遲援之原因與我國外交上受挫扯在一起 , 所以今後進行海外登山活動難免要負有啟閱一番新局勢的任務。這一項任務對進行海外登山的登山者 , 或登山團體都是一項絕大的挑戰。 因此 , 今後的登山領導中堅必須加倍去作這些開拓的工作 , 不但是引進現代登山知識 , 建立以世界山岳為舞臺的登山制度 , 同時還得以無償之代價作國民外交的先鋒。

傳授技術及訂立登山制度 是全國性登山社團的責任
問 : 剛才您一再提到「現代登山」這個字 眼 , 我們也知道您擴展現代登山運動不遺餘力 , 不知道您對國內現代登山運動有什麼新的看法 ?

張 : 近幾年來 , 幾乎全省各大專社團皆有「大會師 j 的集中或登山活動 , 這可視為登山活動本質上的一種蛻化。再追溯到過去中央山脈大縱走 , 都是進行一種進步的登山方式 , 然後一直發展到今天的以「百 岳 J 為目標的密集登山 , 展示了我國30年來大量登山、普遍性登山活動的特色。
不過 , 最值得注意的是 , 在這項登山活動進行中 , 大量的嚮導資料、地圖隨之建立起來 , 使我國的登山運動具備了十分明朗的輪廓 , 可以說是近 30 年一項重大的成就。這一項成就 , 還可繼續影響到未來。
我得承認對國內登山運動始終帶有不滿足的情愫, 根本上這三十年來的發展,我個人覺得十分不滿意。 最可惜的是, 我們在大量登山的時機當中,卻忽略了同時進行技術性登山, 即使到現在還是不曾注意到技術性登山在未的重要性。我想 , 這與我們的眼界始終侷限在海島的自怨自艾情緒有關。
目前已發展到海外登山時代,很多領導中堅開始注意到爬岩、冰雪地登山技術之切身性,我想技術登山必須身體力行才有成效 光是準備了大批資料 , 採購一流的裝備, 沒有開拓的決心終歸有限。
所以談到「現代登山 」, 目前幾個主要登山會所負的責任最大 , 中華山岳會每年聘請日本教練來臺教導 , 一時還看不出成效, 日久當然會有成果 ,不過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我覺得各登山會決心作好技術升級 , 最理想的是組織一所登山學校 , 長期大量的培養 , 不出三年 , 成就必定可觀。不但在技術水準上可以普遍提高 , 同時對山岳知識也足以普遍到一定程度。
如果組織登山學校有困難 , 每年分春夏秋冬四季定期舉辦也可以保證一定的進步及水準。可是現在的各社團均分出過多人手、精力及資金去作例假日登山活動 , 有關紮根的工作只有技術一組去撐 , 根本沒有多餘精力發展這種收效緩慢的工作 。
全國性登山社團的工作不外乎發展升級性的工作 , 譬如制訂山岳之難易度、山岳地圖編訂, 指導各地方社團 , 作好安全工作 , 訓練嚮導 , 舉辦定期研習班 , 為有開創性的國內外登山活動進行組隊輔導 , 籌募資金, 甚至與國外登山團體相互交流 , 參加頭際登山組織等。我想今後如能朝此方向 , 國內確有實力可躋身國際岳壇。

全國性社團應設法輔導學生社團
目前 , 學校登山社團或公私機關團體登山團隊 , 因過去發生了程度不一的山難 , 而慢慢的被學校當局受制了登山活動。有些學校根本不准學生向該校申請登山公函, 據以向警務處申請入山證。迫得絕大部份學校登山社以團體會員名義加入各地登山會 , 然後才取得申請登山的許可。登山本是一件很好的課外活動 , 目前卻讓這些學生抱著如同逃難的心情四處尋求依附 , 實在是種畸形的現象。
解鈴還須繫鈴人 , 我想必須有人出來解決讓這個困局 , 學校當局者或有不懂登山事務 , 那麼主事者便有必要主動與學校當局溝通 , 與學校方面合力對這個現狀謀求解決之道 , 聽任校方一味限制 , 主其事卻袖手旁觀 , 讓愛好爬山的學生轉而向外投附 , 這都不是誓以發展登山運動者應有態度。
我想有一件比較可行的辦法可以扭轉愈演愈劣的趨勢 : 即各登山社團主動向校方提供指導人才 , 挑選熱心、負責 , 有素養的理事或幹部去指導各校發展登山。透過登山會的保證, 學校當局自然無後顧之憂, 同時可以逐漸培養各校的有關登山事務, 這樣學校與登山會合成一體 , 顯然可以解決了許許多多不平衡的問題。
過去我擔任建中登山社的指導老師 , 後來逐漸的把指導的責任交由校友分擔 , 繼而成立建中登山社校友會 , 將整個擔負下來, 目前建中的活動相當活躍而建全。我認為堂堂一個大登山會可以作得更好。

龐大的海外登山經費
仍有待大眾的認同與資助

問 : 海外登山所需經費十分龐大 , 從這幾次喜馬拉雅之行 , 個人如果沒有輔助根本無法成行 , 將來是否還會遇到這種經費上的限制呢? 如果會的話 , 那應當如何突這層限制呢 ?
張 : 在國內登山可以說成有閒、有錢的人的活動。但是海外登山我想那完全是青年人的世界 , 青年人大半無閒又無錢。 因此, 海外登山所受到的限制不僅是經費 , 還有工作上的顧慮 o 如果這是個人自行組隊 , 那多半自籌 , 沒有人肯慷慨解囊 , 然而 , 海外登山在我國在形象上還是帶有一種全國性的任務 , 其過程及成果屬全體民眾, 因此所花代價便應由全體來分攤 , 才算公平 , 也不失為政府鼓勵年輕人冒險犯難之意念 o
但是這兩種不同的態度 , 卻需由輿論來散播 , 其過程至為緩慢 , 這時其所屬登山社團, 或贊助團體便需出來主持這件相互有利的工作。由於前兩次的喜馬拉雅登山係個人組隊 , 任何團體均無負擔之義務。
展望今後 , 所登山峰必然更險峻 , 花費更龐大 , 因此組隊之初 ,即須尋找贊助, 才有可能成行。 然而由於雙方面可能均對這種關係尚無經驗 , 我想短期間還無法得到完全的補助, 尤其個入自行組隊大半都得自行籌募。若非具有相當決心、熱情的人在作這種先驅工作 , 一般來說 , 海外登山仍然佈滿了崎嘔。

雪岩俱樂部的成長歷史 正是青年登山家覺醒的過程
問 : 你是怎樣對爬岩產生興趣 ? 雪岩俱樂部是怎樣一個理想的組織 ? 如何使你們嚮往海外高山而進軍喜馬拉雅山 ?
張 : 已經很久沒想到過去的事。有時想起來不免覺得幼稚可笑 o 民國 55 年 , 我曾參加「中國青年登山協會 j 的谷關登山特技隊(註5) , 那是以爬岩
為基礎的登山訓練 , 結束後有好幾年時間我們都是在所謂「無師自通 j 的狀態下摸索 , 簡正德和黃一元是最常在一起的伙伴 , 其他如陳俊勳、鄭明宏也是常在一起砌蹉的伙伴 o 當時 , 每人手上都有幾本外國買進來的技術書籍 , 由於手摸到岩壁那冰泠、堅硬的特殊滋味 , 以及細嚼書中洋溢著往日登山者細膩而且大膽的熱情 , 使我們幾乎毫無準備地被吸引進去。
民國 58 年是決定性的一年 , 我剛考進大學, 簡正德與黃一元兩人聯手在野外雜誌韓漪先生的鼓動下開辦了第一期「爬岩訓練班 」, 以當時初出茅蘆便想開班授徒不免令人可笑 , 但是本著晚開怡不如早開始, 以及一切不怕責難的心情 , 硬著頭皮作下去 , 這樣一期接一期辦下去。後來簡正德赴美國留學 , 更在民國 63 年登上北美最高峰(註6), 給國內同好很大鼓勵 , 蘊育了海外登山的雛形。
在爬岩訓練班開辦期間 ,本著以武會友, 相互砌碟的心情 ,集攏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 如蔡光隆便是最具典型的一位 , 張公達、唐致庸、張敬忠、張玉龍都是早期的悍將 , 到了民國 68 年 , 開辦了玉山冬訓, 認識的人已數不清。
民國 67 年間 , 大家對爬岩技術已有點基礎 , 同時深受歐美現代登山熱潮的影響 , 以一般年輕人不滿足於健行登山的狹窄領域 , 遂有籌組一個發展登山技術 , 充實現代登山知識為必要的團體 , 這便是「雪岩俱樂部 」的由來。 民國 62 年 , 擔任中華民國健行登山會活動組長 , 雪岩俱樂部的成員助我開辦了許多活動 , 後來我去服役 , 蔡光隆接下這個擔子 , 更開辦了冰雪地活動 , 一直到民國 68 年玉山冬訓的開辦 , 才可以說真正實現了當初的理想。

到海外去登山可說是每一個人心中的願望 , 我想就算很難得去爬山的朋友 , 也會希望去品嚐站在世界屋脊上的滋味。雪岩俱樂部成員是相當用功而可愛的一群人 ,他們準備得很早 , 像黃一元早在其開始登山之初 , 便著手翻譯外國的探險隊 , 牯嶺街舊書攤上有關台灣或外國山岳圖書都翻遍了 , 他們不但注意外國登山的動向 , 對國內登山情形也瞭若指掌。當時大學一年級學生便爬過五嶽三尖 , 每個學期輔導帶隊 , 可以說是在國內培養成現代登山運動的基礎。
後來雪岩俱樂部更乾脆在蔡光隆家固定每星期集會 , 每個人作一項專題的研究 , 然後在每週發表 , 如此久而久之 , 每人不但有了十足的認識 , 同時更加深了海外登山的把握。 在黃一元作首次喜馬拉雅之行以前 , 事實上可以這麼說 , 最困難的只是到該國入山申請的問題 , 對於登山之諸項技術問題已有了「不戰而勝 J 的把握。
雪岩俱樂部在技術上多年來已打下了根底 , 近年來 , 由於大專登山社團及外屬團體已開恰慢慢授予技術, 因此 , 雪岩俱樂部改為著重在山岳學術上的參與開發 ; 如民國 68年玉山冬訓與臺大醫院合辦的「短期高地生理研究」, 這是我國第一篇有關臺灣居民高地生理研究的報告,並刊登在國際醫學雜誌上。將來 , 除繼續努力於海外登山之開拓外 , 還嘗試參與各學術單位作各項研究。

兩支玉山爬岩隊伍
開拓國內技術登山水準

問: 今年十月何仲達與高銘和等人 , 分別組隊以玉山主峰北壁、東峰北壁為目標的高山爬岩活動 , 兩隊也都順利登頂。這是國內技術登山的一個突破 , 你認為如何?

張: 這兩隊勇敢的攀登行動, 可以說是我國登山界三十年來的大事, 我對他們慎思大膽的舉動表示敬佩外, 更為他們開風氣之先的精神大為感動。我對何仲達這一隊幾人比較了解, 他們曾參加過去所舉辦的爬岩訓練班, 三年來,經常在一塊爬岩這次的成功, 可以說是他們承繼了過去的努力,而開展了一個新方向。
這段期間剛好有兩位資深的日本登山家發表過「玉山的岩層過於脆弱,可能不適合爬岩」的說法, 因此一般對他們的成就也跟著抱持相當保留的態度。事實上國人早已了解玉山岩場之不利攀登以及相當暴露的危險性, 因此多年來一直沒有人敢去嘗試。
這項潛在的危險已超過一名爬岩手應有的警覺性 , 可以說是他們攀登計劃中最大的負擔 , 縱使如此 , 他們仍準備去克服它 , 那就必須有萬全的心理準備及十足的把握才行。
我覺得這兩條路線的成功, 已奠定國人爬岩基本水準 , 使以海外登山為導向的現代登山運動 , 邁向更高的層次 , 而他們所表現的旺盛企圖心 , 也肯定我國登山運動的本質。 最值得注意的是何仲達這一隊年齡僅在二十歲上下 , 像林亮光僅十七歲 ,劉富榮十八歲。 我想將來的技術登山水準肯定就落在他們身上。

輸入海外山岳圖書
是提高登山水準的捷


問 : 近來我們都收到一份「海外山岳圖書目錄」, 並且知道輸入海外山岳圖書是由你主持 , 請問你是如何想到要從事這項建設性的工作?

張 : 我感覺我們身在臺灣海島上 , 與日、韓有所隔絕 , 與歐美各登山先進國家隔離更遠。歐洲各國國邊界相鄰 , 所以各項文化很容易產生交流 , 相互激盪 , 而蘊育了非常高度的文明。在登山運動的發展上 , 隔著阿爾卑斯山相鄰的閻家 , 如義大利 、奧地利、德國及法國均因此而相互受惠甚豐 o
此外 , 韓國也是一個自戰亂中重建的國家 , 但大戰後深受日本影響 , 早就體認到直接吸取歐美知識、技術之先見 , 因此加上其有利的環境 , 目前已登上國際登山界一席。
30年來 , 我國登山運動的發展 , 崇高的說法 , 是在自力更生的環境中長大 ; 然而, 由於缺乏與歐美直接的交流 , 因此便無法建立國際性地位 , 更無法產生獨到的水準出來 , 因此難免有閉門造車之譏 o
我可以舉個例子說明我們的無知而妄自菲薄的心態 : 位在東北海岸的龍洞岩場可說是目前國內最佳的岩場 , 很多年前 ( 至 少 10 年前 ), 在鼻頭公路未開通之前 , 龍洞海崖便有路過的登山健行者注意到 , 但是卻公認為不能爬 , 原因不解。
最近國內年青爬岩林亮光、何仲達在大砲岩遇到一名老外 , 這名老外爬了十幾條路線 , 這些路線均未有國人攀過 , 困難度均在 5.9 級以上 , 而林亮光只能跟著爬上其.中一二條。第二個星期 , 林亮光邀這名老外到龍洞去比高下 , 國人的攀登技術差他一大截。 爬完後 , 這名老外很驚訝的說 , 臺灣竟然有這麼好的岩場 , 他向林亮光說 , 在美國雖然有很多好岩場 , 譬如約瑟米提冰河谷的大峭壁 , 但是美國地方大 , 相形之下 , 岩場的比例就很少 , 臺灣有這麼好的岩場實在很難得。
我舉這個例子來說 , 並沒有輕現國人的意思。很顯然的 , 登山運動跟其他各類運動一樣 , 如果沒有相互觀摩或產生競賽的心理 , 只能孤芳自賞 , 絕無進步的可能。
登山具有廣泛的地區性 、同時還要以豐富的知識來充實登山的內容。我想我們應當把眼界放大至地球上各角落。不能老是盯著這個海島。我發現國外山岳圖書出版風氣實在嚇人, 既然我們將海外登山活動列為未來發展趨勢, 同時建立國內現代登山運動又是迫在眉睫 , 所以最有效 , 直接可行的辦法是引進外國多年來發展的成果 , 從他們身體力行的故事、報告及資料上 , 加以過濾、吸收 , 相信這是最經濟、快速的。
我做這件事 , 得到很多朋友的鼓勵 , 後來還發現已經有很多人早就抱著這樣的想法 , 我覺得國人尋求新知的熱誠並不遜色 , 這給我很大的鼓勵。

期待另一次海外登山創舉的來臨
問 : 請你談談個人未來的計劃。
張 : 我打算把這次祖魯西峰的過程作成一 份詳盡的報告書 , 可能要到明年春天才會發行。另外我正收集有關喜馬拉雅的資料, 內容涵蓋甚大 , 這可以說是為將來作準備的工作。 另外 , 希望未來三至五年內 , 有一次海外登山探險隊之行, 最先想去的是阿爾卑斯山 , 不然就是紐西蘭。我最終的顯望是組織一支 8000 公尺巨峰的登山隊; 不過正確目標及日期都尚未決定。


註1: 是年春天登頂的祖魯西峰,實際上為祖魯主峰(6625m)。 真正的祖魯西峰位置主峰西方兩公里,標高6250m。
同年(西元1981年)10月一隊五人的英人登山隊伍, 為釐清祖魯山群(Chulu Himal)東、西、北三峰的正確位置, 原被NMA(Nepal Mountain Asociation)發佈為祖魯西峰(Chulu West 6583m), 亦即我隊所發下攀爬的這座官方山名, 實際上座落的位置發現是祖魯山群的最高峰(主峰)。其地圖上的記錄標高分別是: 祖魯東峰(6200m)、祖魯北峰(6400m)、祖魯西峰(6250m) 及祖魯主峰(6625m)。
見“The Way To Chulu”by Kevin O`Connell, The Alpine Journal 1985 (英國山岳年鑑)
註2: “攀登祖魯主峰及環遊安娜普娜山群一週”已集成一冊
註3: 尼泊爾喜瑪拉雅健行登山相關準備的路線選擇, 型態, 代理,食宿,交通以及人文歷史地理,在「A Guide to Trekking in Nepal」這本書都有簡明詳盡的介紹,出版者為美國的The Mountaineers Books
註4: 1979年的玉山冬訓, 經歷了當年冬期雪地登山駐地最久的記錄, 同時為時七天玉山北壁救難成功; 此次救難經過全部收錄在「1979年冬玉山北壁救難報告」一書。
另1979與1980兩年的玉山冬訓已合為「雪原上的春天」一書 , 由中華民國健行登山會活動組斥資出版。
註5: 包涵了野外求生 爬岩 及山谷架空單索吊橋突擊技術
註6: “我要登上麥肯尼山”簡正德—聯合報連載 ,民國63年7月13日至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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